白似錦被帶走後，吳臻帥一路失魂落魄的被莫逸帶回寢殿。他的眼神漸漸聚焦到莫逸的身上。

“阿祁……”看他這幅模樣，莫逸有些擔心的上前，伸手想要扶他。

吳臻帥卻像是被什麽驚醒，堪堪後退兩步避開他的手。

莫逸的臉色微變，勉強笑了笑緩緩收回手，道：“剛剛來人說，喜服做好了，你正好試試看合不合身？”

吳臻帥卻不為他的話所動，定定的看著他半晌開口道：“你的皇位……是這樣來的？”

他的聲音有些黯啞，漆黑的眼底是死寂一般的暗沈，這句話說的竟然是從未有過的艱難。兩人之間的氛圍一瞬間變得緊張起來。

莫逸臉上勉強維持的笑容漸漸消失，他現在的心情，與其說是憤怒，不如說是害怕。他從不在他面前提這些事，因為，在這個人的心裏，究竟是自己重要一點，還是他的君臣道義更重要，他一點也不想要去賭一賭。

而他的沈默卻讓吳臻帥眼底最後一點光芒湮滅，他臉色慘白，突然轉身抽出了掛在一邊墻上的佩劍，砍向莫逸。

莫逸眼神微變，旋身躲開他的劍，沖口而出道：“你要為了白似錦幾句話就殺我？”聲音中是壓抑不住的怒火跟委屈。

吳臻帥看著手中的劍，頗有些遺憾，你說你要是不動，就任由他戳死了多好。這樣也省的繼續虐心虐肺下去。

他擡眼看著莫逸，冰冷的眼底有著壓抑的悲痛，“我自幼被教導天地君親師、食君之祿，忠君之事……我怎能跟亂臣賊子為伍？”

莫逸聞言氣的臉色鐵青，輕易便奪過了他手中的劍，卻又舍不得動他分毫。

“白似錦那樣對你，莫弦甚至是下令要殺你，你竟然還……”

莫逸越說越氣，胸中的火氣讓他回身狠狠一掌拍向了桌子，嘩啦啦一陣響聲，桌子碎裂倒下，上面的茶盞陶瓷也跟著碎了一地。

莫逸發這麽大的火，吳臻帥心裏也跟著有些犯怵，他咽了口口水別過臉，一臉正義凜然的赴死模樣，“……君要臣死，臣不得不死。”

莫逸咬牙，“那我呢？我對你不好嗎？這些日子，你不也漸漸接受我了嗎？”

吳臻帥心也很塞！他表示現在不是人好不好的問題，性別他都不說了，而是次元不同怎麽談戀愛！！！

“……以前的話莫要再說了。”他閉了閉眼，再睜開時，已是一片冷凝的道：“你……殺了我吧。不然……”

他的話未說完，但看他那副決絕的模樣，想也知道他是一定要堅持到底了。

“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！”

莫逸氣急攻心，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！以前就知道這人對的忠心已經到了古板迂腐的地步！而一旦認定的方面也是倔強的要死！

他以前還覺得對方這性格調戲起來實在可愛，現在卻被氣的心口生生的疼，卻又拿對方沒有絲毫辦法！

……

朝堂之上，莫逸一手壓下所有的反對，堅持要立一位男後。而有關他們未來皇後的來歷所有人都不清楚。

坐在禦書房裏，莫逸有些怔怔出神。經過前幾天的事後，吳臻帥跟他之間的氣氛降到了冰點，他看著他的眼神再也沒有前些時日子的溫和以及時不時的窘迫。

這個時候，門外突然有人來報，說是皇後依舊不肯吃飯。

莫逸皺了皺眉，立即起身向著寢殿走去。

為了防止意外，屋子裏所有的尖銳物品都被換掉了，門外還有無數的守衛。

莫逸大步走進屋內，就看到瘦了一圈的男人隨著他走進來，也沒有一點動靜，依舊目光淡然無波的看向別處。

“為什麽不吃飯？”

看對方沒有想要理會的意思，莫逸頓了頓開口道：“如果你不想要白似錦生不如死的話，就最好不要做多餘的事。”

看對方在自己說完之後微微顫動的手指，莫逸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。他轉身準備離開，身後的人突然開了口，“我要見他。”

莫逸頓住了腳步，這是那天之後，他第一次跟他說話。

“見完後，送他離開，然後，我會聽從你的一切安排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莫逸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情離開那裏的。他只能告訴自己，他會是他的皇後，會一輩子陪在他的身邊。”

……

吃過飯後，吳臻帥見到了白似錦。他拿出自己準備的銀子遞給他，“這有些銀子，你拿著出宮去，再也不要回來了。”

白似錦打量了他良久，突然開口喚道：“阿祁？”

“……”吳臻帥一瞬間睜大了眼看他，滿是不可置信。

白似錦不由得嘆了口氣，“……原來，真的是你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我怎麽也想不到你竟然還活著，還變成了這幅模樣……是莫逸做的？”白似錦看著他酷似莫弦的五官神色覆雜了起來。

“你從小跟我一起長大……我還記得，你從小便護著我，什麽事都會站在我這一邊……當初的事，是我連累了你……”

吳臻帥這時候也平靜了下來，“不用說了，都過去了。你趕快出宮吧。”

“出宮？我還有事沒做，怎麽能就這麽出宮！”

“你想做什麽？”想也知道他要做的事絕不會簡單，吳臻帥不禁皺緊了眉。

“阿祁，你既然已經為我做了這麽多，那麽，最後一次，你再幫我最後一次……”白似錦壓低了聲音，靠近他道：“幫我殺了他……”

“什麽……”吳臻帥不自覺的瞪大眼看他。

“你也已經知道他所做的事了，難道你還真的要做他的男皇後？”白似錦神色微愕道。

“我……不是……”吳臻帥被他這樣的眼神看著，有些慌亂的別開了眼。

白似錦心中更是驚愕，“阿祁，難道你已經沈溺在他的花言巧語中了麽？你長久以來所受的教導難道就是輔佐他這種弒兄篡位之人？……”

“……不會的。”吳臻帥強自鎮定的道，只是他的神色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抉擇中。

看著他越發無措痛苦的神色，白似錦再接再厲的道：“你不要再被他騙了，那晚我親眼看見他帶人逼宮的……或者，你現在也看見了我是什麽處境，難道我們這麽多年的情誼我還會騙你麽？”

“……怎麽會到這個地步呢？”頓了良久，吳臻帥有些悲傷的話語才響起，“……好，我幫你。”

……

當隱在吳臻帥身邊的人將這一切告訴莫逸的時候，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驚怒，反而是喜悅。

一邊是從小教導付出忠誠的皇帝，一邊是他，竟然會讓他這樣痛苦，是不是……他還是有些地位的。

莫逸從來不會想到，他在他心裏也是有一席之地的。

只是，他讓他為難了嗎？

看著吳臻帥日漸消瘦的模樣，莫逸心裏也跟著難受了起來。他摸著顏色刺目的喜服，喃喃自語，“沒有我，你會過的更快樂嗎？”

……

封後大典的時候，因為隔著太遠，沒有人能看清這位男皇後的面容，遠遠的，只見得芝蘭毓秀的身姿，也不怪皇上不顧眾人反對非要立為皇後。

偶爾有人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想到某人的時候，倏然心頭一驚，趕緊低了頭不敢再看。

……

忙乎了一天，終於回到寢殿的時候，吳臻帥還有些昏頭。歇息了片刻後，他便遣散了寢殿裏的眾人。

趁著莫逸還沒回來，吳臻帥拿出早先準備好的藥，猶豫了會兒，還是哆哆嗦嗦的混進了合巹酒裏。

他表示頭一次見著給人下毒還要對方知道的！而且……總是殺這樣一個人，他以後會對莫逸有心理陰影的腫麽破？

而莫逸，早就有暗衛將一切都告訴了他，他慶幸的是，至少下藥的時候他還猶豫了不是麽？

“皇上，錦妃的事怎麽處理？”

“錦妃與人合謀刺殺朕，錦妃及一幹人等，當場處死。”

“那皇後……”

“……若朕出事，他便依舊是太上皇，必要護他周全。”

……

莫逸邁步走近屋內，一眼望去，到處都是刺目的紅，本應該是喜慶的顏色，但坐在床邊的人卻周身緊繃，氣氛實在算不上歡喜。

莫逸走過去，跟他一同坐在床邊，吳臻帥別過眼明顯心虛又心不在焉的模樣，而莫逸則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。

他伸手攬住吳臻帥，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，輕聲道：“阿祁，我今天真是高興。”

“你現在，已經是我的皇後了。”

吳臻帥僵硬著身體，在他進一步動作時，開口道：“我們先喝了合巹酒吧。”

他說話的時候眼神不敢看他，只是向著別處游移。

莫逸輕笑了一聲應下，“好。”

吳臻帥起身去拿了酒過來，而莫逸像是舍不得將眼神從他身上移開，一直目光柔和的看著他。

等人來到身邊，莫逸伸手包住他有些顫抖的手，輕笑道：“怎麽抖得這麽厲害？”

莫逸說著，借力將人拉近了來，傾身便吻了上去。不同於前幾次的溫柔或者強勢……這個吻，帶著一種瘋狂的留戀味道。

吳臻帥想要側過頭，卻顧忌到手中的酒而不敢動作，只能讓人吻了個盡興。

莫逸親完後，伸手接過酒杯，含笑喝下了杯中的酒。

吳臻帥眼神微微一顫，卻終究還是垂下了眼，也將自己手中的杯子送到嘴邊。

卻不想，莫逸突然伸手擋住了他的杯子，“你還是不要喝了。”

吳臻帥驚愕的望過去，隨即顫聲道：“你，你知道……”

莫逸苦笑，“你手抖得這麽厲害，我想不知道都很難……”

他說著咳了起來，臉色變白，唇色變青，明顯中了毒的模樣。

吳臻帥伸手扶住他，臉色也跟著發白，“你……你明知道，那裏面……你還喝……”

“我知道……但是，那是我們的合巹酒。而且，只要是你想要我喝，我都甘之如飴。”

“你……”吳臻帥的臉色變得蒼白至極，緊緊揪住他的衣領，雙眼茫然無神，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，“你弒兄篡位……是你不對，我，我只是……做了正確的……我……”

他說到最後，已經說不出話來，不由得狠狠的閉上了眼。

“是，是我的錯，不關你的事，都是我心甘情願的。”莫逸伸手拉住他安撫。

等吳臻帥平靜了些，莫逸的嘴角也緩緩滲出黑血，看對方有些顫抖的幫他擦掉嘴角的血跡，莫逸心中突然多了幾分期待來，他開口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忐忑，“……阿祁，我只想知道，在你心裏，我有那個錦妃重要麽？你這麽做，有幾分是為了他？”

吳臻帥沒有說話，就在莫逸眼底的星光越來越黯的時候，他突然擡手喝幹了杯中的酒。

莫逸驚訝的來不及阻止，最後只是怔怔的看著他，“你，明明可以不喝的……”

“本來也沒打算讓你一個人喝。”吳臻帥微微彎了彎唇，像是又回到了最開始兩人相處的那副溫和模樣，“……如果我說，你更重要，你會相信麽？”

吳臻帥也不知道為什麽最後的時候想要讓他以為自己也喜歡過他，然後能夠安心的離去。

他轉念暗暗一想，跟白似錦一比，當然是相處了好幾個世界的莫逸重要，所以他這樣說也的確是沒有說謊。

“……我信。”莫逸緩緩勾起嘴角，緊握住他的手，笑的很開心，“這樣也算是一直在一起了吧……”

他說著話音漸漸低下去，最後緩緩閉上了眼，一串數據從他的身體裏飛了出來，吳臻帥迅速拿出瓶子，將其收好。

看著瓶中交纏的兩串數據，他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。不過是一兩串數據，對工作了這麽多年的他來說本該一點影響也沒有的。但當這些數據都是因為你才有了人的感情的話，真要做起來，就沒有那麽輕易下的了手了。

幸好，只是收集，並不是抹殺。

這不是你應該呆的世界，你應該是你那個世界的王。你的人生軌跡就應該是後宮環繞、小弟一堆的升級流，而不應該是走錯頻道跟他一個男人的相愛相殺呀！

吳臻帥感慨完，就帶著這個瓶子，漸漸消失在了這個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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